几乎所有现有的证据都表明,美国经济正在实现许多经济学家认为不可能实现的目标——软着陆,即通货膨胀回到可接受的水平,而不会出现衰退。然而,民意调查显示,公众对经济状况仍然非常不满。为什么?
我和其他人一直在争论,人们的个人经历和他们对“经济”(也就是其他人)的看法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撇开调查不谈,消费者在旅游等可自由支配项目上的支出依然强劲,这表明尽管人们说经济处于低迷状态,但他们对自己的处境感觉相当不错。
然而,一些评论员强烈地——我甚至可以说是奇怪地——反对考虑这种可能性,我觉得这很难理解。毕竟,我们知道,对经济状况的看法存在巨大的党派分歧。这本身就告诉我们,人们对经济的看法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他们在电视上看到的以及他们认为自己应该说的话所驱动的。
然而,当谈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通货膨胀时,我认为有一种方法可以理解经济学家和公众之间的分歧,经济学家对通货膨胀下降的速度几乎感到头晕目眩,而公众仍然认为通货膨胀正在恶化。
如果我是对的,这在很大程度上与时间有关——具体来说,就是人们在思考通货膨胀时所关注的时间。
过去一年的新闻报道常常以通货膨胀作为开头。关注一年的变化率是有原因的:它们有助于消除嘈杂的月度数据,而且你不必担心季节性影响。过去一年的通货膨胀率,就像我父亲常说的,对政府工作来说已经足够好了。
然而,在这一点上,我非常肯定,大多数在职经济学家认为一年的滞后时间太长了。通货膨胀形势正在迅速变化,可能是因为我们终于解决了疫情造成的供应问题。如果我们看一下核心通胀率(不包括波动较大的食品和能源价格),一年的通胀率仍然高得令人无法接受,但在过去三个月里,通胀率仅为2.4%,甚至这个数字也部分反映了几个月前结束的避险价格飙升的延迟效应。
我们可能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宣布在对抗通胀的战争中取得胜利,但我们不需要一系列改善的数据——如果未来几个月看起来和过去几个月一样,我们基本上就会取得胜利。
然而,74%的选民表示,通货膨胀正在恶化,而不是好转。党派偏见影响了这些数字:92%的共和党初选选民认为通货膨胀正在上升。但这可能并不全是党派之争和错误信息。相反,我认为,这主要是关于人们日常如何看待通货膨胀。
一些评论家认为,当你说“通货膨胀”时,普通人想到的是价格水平,而不是变化率。如果这是真的,那将是一个非常坏的消息。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我们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通货紧缩——价格下跌,所以如果人们不高兴,除非价格回到很久以前的水平,那就需要一场大萧条来满足他们。
但我认为,这并不是关于水平,而是变化的速度。有多少人会因为你不能以0.15美元的价格买到麦当劳的汉堡而感到沮丧,这是麦当劳早期的价格?
此外,想想上一次通胀大幅下降是在里根执政期间。总体物价继续上涨——事实上,通货膨胀稳定在4%左右,比我们现在的水平高得多。然而,正如1984年的民意调查所显示的那样,选民们仍然认为里根降低了通货膨胀(这一荣誉实际上属于保罗·沃尔克,但那是另一回事):
因此,这里有一个可供选择的假设:选民通过将当前价格与他们记忆中的过去价格进行比较来评估通货膨胀,而相关的过去可能是几年前。这么说吧:当我们试图评估宏观经济趋势时,我们考虑的是相对较短的一段时间,比如三个月,但要预测消费者的看法,我们想要考虑更长的一段时间,比如三年。
现在,我不知道三年是不是一个正确的数字。但是让我们用一分钟。这是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三年通胀率:
你可以看到,在1984年的民意调查中,三年通胀率确实大幅下降。相比之下,目前尽管一年期通胀率迅速下降,但三年期通胀率几乎没有脱离峰值。
为什么会有不同呢?里根时代的反通胀发生在多年的高通胀之后,所以当通胀最终开始下降时,它在所有时间范围内都是如此。然而,这一次,我们经历了多年的低通胀,然后在2021- 2022年短期通胀突然飙升,尽管短期通胀已经回落,但短期通胀仍在渗入长期平均水平。
或者说得不那么形式主义一点,现在美国人对东西“应该”花多少钱的概念基本上反映的是2021-22年大幅上涨之前的价格,所以他们认为通胀没有任何改善——目前还没有。
但我认为,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期待这些看法会有所改善。随着时间的推移,从2020年开始的价格记忆将逐渐消退或变得不那么突出,而我们现在经历的相对较低的通胀将在公众的印象中更加突出。假设,更具体地说,我们假设未来的通货膨胀率为2.4%——过去三个月的核心通胀率。这对三年通胀率意味着什么?答案是,它将在未来几个月逐渐下降。
如果一些人的时间跨度更短,比如两年,那么他们的通胀预期将会更快地下降。
所有这些都有明显的政治含义。目前的民意调查显示,美国人认为唐纳德·特朗普在处理经济问题上比乔·拜登更有优势,这是不公平的,但可以理解。毕竟,拜登在任期间通胀大幅飙升,而特朗普没有,而且通胀状况的大幅改善是最近才出现的,还没有渗透到公众的认知中。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我感到惊讶的是,人们对经济能力的认知差距并没有更大。
但距离大选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所以仍有时间让低物价的记忆逐渐消退,让公众认识到通胀大幅下降的现实。我怀疑经济将成为民主党政治力量的来源,但它的拖累可能远没有许多人想象的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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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克鲁格曼从2000年开始担任《观点》专栏作家,同时也是纽约城市大学研究生中心的特聘教授。他因在国际贸易和经济地理学方面的贡献而获得20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PaulKrug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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